嘉兴日报:寻找家园

徐如松

纵观眼下的散文创作,一个显著特点就是素人写作异军突起,北京月嫂范雨素《久别重逢》、矿工诗人陈年喜《活着就是冲天一喊》、快递小哥胡安焉《我在北京送快递》、出租司机黑桃《我在上海开出租》、菜场小贩陈慧《在菜场,在人间》等先后问世。他们的作品,都聚焦自身生活,不夸张,不悲情,用朴实的笔墨向读者娓娓道来,叙述自身工作与真实生活,让读者看到了一个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从这个意义上说,话梅非虚构散文集《何以为家》的出现,可谓给素人写作又添了一把火。

从严格意义上说,话梅的《何以为家》与上述素人写作有着较明显的区别:前者聚焦自身的工作与生活,大都专注于对自己职业生活的叙写,比如胡安焉让我们看到了快递小哥“背后的故事”,陈年喜让我们了解到“来自大地深处的爆破”。话梅的《何以为家》并没有详细叙述自身的学习或工作经历,而是以“家”为中心,向我们讲述了她那严厉的祖母、孱弱的父亲、买来的母亲、哑巴叔叔,以及作为弃婴被父母抱养到河南南召县天桥村一个山村农家的经历与生活。

本书由十余篇非虚构故事组成,其中《拼图人生》《工具箱》写父亲,《母亲的交易》《一次出逃》《找不到的母亲》《怡和老年公寓》写母亲,《不能流泪的人》写祖母,《寂静无声》写叔叔,《漫长的归乡》《梦想何必远方》作为最后两个故事,则专注于自己与家庭、家乡关系的告白与述说。从某种意义上讲,话梅的家庭成员,都是相依为命的陌生人,他们没有血亲关系,命运给他们以风暴、泥石流,但他们时而顺从,时而混沌,时而坚强,最终怀抱希望,构筑起一个温情家园,折射出苦难人生中的一束又一束亮光。孱弱的父亲,一生未曾得到母爱,他饱尝失败的艰辛,但始终秉持“女娃也得读书”的思想,从而改变了养女的命运;生性胆怯的母亲,一生被“卖”三次,但在出逃成功的那回,却为了养女而自愿折返,充分显示出母爱的崇高。作为养女的“我”,则是山村土地上长不出的一种“植物”,她将自己从苦难中顽强地拔出,移栽出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但在母亲病重需要照料时,毅然选择了重返家园。

话梅叙写的家人,命运对其颇为残忍,父亲早逝、母亲痴呆、叔叔哑巴,邻里也并不和睦,随着时光的流逝,他们拼凑而成的这个家庭最终还是离散了,但“家”作为话题被作者重新定义和阐释,继而在读者心中升格为“何以为家”的命题。由于这个原因,本书得到了北岛、虹影、李洱等著名作家的联袂推荐。有着与作者类似成长史的著名作家虹影这样评价,“本书内容,我之前或多或少有过接触,每一次读都好像跟随作者一起,到达她描写的那个境地”“她把女性个体生命的体验、抗争,对自己家庭的那种情与义,羁绊与困惑,不安与危险,细腻呈现”“把时代中个体与群体的关系浓缩在这本书里”。

不知道大家读完这本书的心情怎样,我是既沉重又有些欣慰。作者叙写的乡村故事,呈现的被暴雨和命运冲刷的村庄,既让人无法忽视,也让人不时回望。这个非典型的家庭故事,引人思考:何以为家?家又何为?话梅用自己的亲历给出了答案,我们每个人也应该有自己的答案。

来源:嘉兴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