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红
夜幕缓缓降临，城市的灯光逐渐暗去。洒水喷雾在远光灯的照射下，如烟如雾般袅袅升腾，笼罩在整个夜色弥漫的稻田之上。喧嚣褪去，三三两两的人走走停停，迟迟不愿散去，脚步中带着几分不舍，眼神里露着几分惆怅，还有那意犹未尽的模样。
很少看舞台剧的我们，却在这熟悉的稻田里，被演播厅的几位老人所感动，那举目远眺的眼神，挥手道别时的身影，如同定格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浮现。似是一种告别，又似一种嘱托。他们就站在那里，默默地目送着一拨又一拨人的到来和远去，随着时光流转。一切真实的事物在夜色中渐渐模糊下去。而那亲切的乡音，微驼的身影，却又在色彩褪去后逐渐清晰起来。
在我们每个人心里似乎都有那么一座老院子，青砖灰瓦，青苔石阶，爬满着岁月的痕迹，窗外花开有声，院中阳光和煦，那是承载着无数温暖与幸福的地方。走进老院子，树木枝叶繁茂，瓜果飘香。习惯了城市快节奏生活的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再回到那里，似乎没有人会在意它如今的模样。
然而有这么一群老人，闲暇时依然会摇着蒲扇，到老院子来走一走看一看，依然会坐在大树下聊天，斗嘴，唱歌，跳舞。依然会靠着土墙晒太阳，他们回忆着曾经的青春岁月，半生坎坷。皱纹里流淌着岁月的痕迹，脸庞上却洋溢着温馨的笑容。
他们和天下父母一样，喜欢为孩子们操碎了心。唠叨孩子们要春捂秋冻吃饭穿衣，唠叨“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也唠叨自己青春年少意气风发，他们珍惜粮食，宁愿撑着，也不舍得浪费餐桌上的每一口饭菜。
跟着他们投入的演出，我们似乎回到了少年时代。那里有奶奶手里永远吃不完的糖果点心、那里有爷爷永远讲不完的故事传说、那里有永远年轻健壮的父母双亲、那里有永远闹不够的姐妹兄长……回忆和唠叨里看似琐碎，却饱含着生活的温暖。
老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承载着我们的回忆和情感。也见证了他们的岁月，也见证了他们的故事。
多年过去，一路走来，我们随着时代的飞速发展，总是想让速度快了又快，效率高了又高，披荆斩棘勇往直前，把一切阻挡我们前进的障碍都甩在后面，在天地间任意驰骋。邂逅过各种景色之后，回首望去，留在身后的东西却越来越多，那曾经充满期望的少年，渐行渐远的青春，日渐模糊的人群，还有那依然待在原地的老房子和老物件。
在只有河南的21场精彩演出里，我幻想过无数种可能，没想到最让我流连忘返，竟然是《老院子》里那十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戏骨，他们最低年龄58岁，也都曾是各个专业的技术能手和行业精英，如今他们依然有不服输的精神，不服老的干劲。他们潜心学习，紧赶时代步伐，上网络探索未知领域，他们爬山运动健身跳舞，通过各种方式证明自己依然年轻，并决定想把新学的舞蹈《白狐》露一手给观众看。
然而，当舞蹈音乐响起，从开心的欢天喜地，到逐渐跟不上节奏，脚步混乱，引得全场哄堂大笑，再到音乐高潮时，全体演员为不完美的舞蹈羞愧难当，停下脚步集体低头沉默，全场鸦雀无声，只留下凄美的音乐在演播厅上空缭绕，
“我爱你时你正一贫如洗寒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还能不能再为你跳一支舞……”
舞台剧悄悄达到高潮。全体观众悄然落泪并起身鼓掌。老演员集体向全场观众深深鞠躬并挥手送行，面对舞台老演员鞠躬回礼。除了潮红的眼眶，更多的还是依依不舍。
这或许是老一辈敬业精神的感染，又或许是故乡人们骨子里的善良和华夏子孙的优良传承。他们不停地说着：
“走吧，孩子们，向着新生活，向着光明大道走吧，我们都很好，不用担心我们……”太熟悉的场景，太过相同的话语，忍不住想起了道别时的父母，无论我们行走多远，无论外面世界多么精彩繁华，多年以后回首望去，那熟悉的一切，依旧静静地矗立在哪里，成为一道风景，一种标志，成为我们永远走不出的稻田，难以忘却的家园，永远珍藏在最珍贵的记忆里。
来源：舟山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