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
人不能太功利。新闻,从来都不是那种养家糊口、岁月静好的职业,从事它的人,我一直认为应该是要有梦想的。
有人说,这个梦想早已经在抖音、微信以及短视频等等人人都可以使用的新媒体平台的夹击下破碎了,沉沦了,很难打捞了。即便如此,我也从来没对传统媒体的将来有过悲伤和失望,反而从喧嚣纷杂的舆论场中,看到了新闻媒体的“机会”,这种“机会”是历史性的。
今夏,孩子远渡重洋求学,他到校后去了哥伦比亚大学新闻学院,并且第一时间给我传回普利策奖创始人约瑟夫·普利策的塑像,以及展陈室内的诸多图片。
他学的专业与新闻“风牛马不相及”,这样做当然是为了我。他小时候,学校离我工作的报社不远,下午放学他就走到报社,那时我往往在开编前会,他就在我的办公桌上写作业。有时候记者进来与我讨论新闻题材,哪个稿子不发了,哪个稿子还可以“发育”,这些新闻人交流的术语,他从小也可以听懂。
普利策塑像上刻着一段忠告,大致意思是:“记者和新闻业将荣辱与共。一个有能力、无私、有公共精神的新闻界,应该拥有训练有素的专业记者,知道什么是正确的,并有勇气去做,努力维护公共利益。如果一个带有偏见的、唯利是图的、煽动性的新闻界,迟早会教化出像它自己一样卑劣的受众……”
这段话写于1904年5月。
1892年,普利策为了实现“为了公共服务培养专业记者”的梦想,提出向哥伦比亚大学捐赠新闻教学项目,但时任校长没有同意。1903年,新任校长终于接受了普利策先生建立“新闻学院”的提议,普利策为此捐出了100万美元。
这100万美元,一半建设了新闻大楼,这幢大楼现在看起来并不恢宏;而另一半用来创办四年制的新闻学课程。但普利策创办专业新闻学院的举动,在当时充满了争议和疑惑,新闻同行和部分民众认为,新闻技能是不需要教授的。
这个论调与现在的一些人的认知如出一辙。
但普利策认为,新闻学院的目标是培养更优秀的记者,为公众提供更好的服务。学院将传授知识,但并非为了知识本身,而是为了公共服务而运用知识。学院将努力培养品德,但即使如此,这也只是实现一个至高无上目标——“公共利益”的手段。
100多年过去了,普利策的忠告,对当下解析媒体变局,仍然大有裨益,令人思考。
正是由于媒体技术的变革带来的信息爆炸,以及“人人都有麦克风”时代的到来,已被冲击得支离破碎的“新闻专业性”反而迎来了重构的契机,虽然现在“新闻”变得人人都可以生产和传播,但具有“公共性”的新闻信息供给反而变得非常稀缺,受众求之而不得。
从“姜萍事件”中,我看到“公共性”新闻缺失之后的严重后果。假如具备新闻理想和新闻专业性、懂“政治性” 和“人民性”、受过专业训练的传统新闻媒体,也沦落为追逐流量、鹦鹉学舌的“自媒体”模样,这将是怎样的悲哀!
因为除了新闻媒体,在非政府侧,还没有一个专业和一家单位,具备传播“公共性”信息的基础和条件。
在这个技术不断变革和舆论纷杂、文明冲突的时代,公众也迫切需要新闻媒体能提供客观理性看待这个世界上以及这个社会中所发生事件意义所在的“公共产品”。而不是那些罔顾新闻客观事实,为了博取眼球和流量,加了太多“味精”只能提供“情绪价值”的新闻快餐,有些连快餐都不是。
这样的历史机遇,其实就摆在受过专业训练的新闻媒体面前。
我一直相信,有梦想的新闻媒体和记者,不会在信息爆炸、舆论极端化等舆论场乱象中自乱阵脚,更不会妄自菲薄,风起云涌的人工智能也无法替代记者,那些站在人民群众中间,具有脑力、脚力、笔力、眼力,怀着大格局和情怀的记者,一定能最后跑赢。
来源:舟山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