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晓慧
每年秋天，总是在不经意间闻到一阵熟悉而好闻的味道，心生感叹，原来是桂花开了。就像在早春望见远处的檫木花朵，在炎夏看到池塘的荷花袅娜，自有一种物候节气的浸染，让我们置身于岁月之中。
最初对于桂花香气的印象，源于村里的那棵老桂树，它少说也有百来年了，每次开花都是香动满村。“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真是一点不夸张。桂花如酒，我们沉浸在这浓郁的香气中，悠然而陶醉。母亲年轻时候曾向她那位从绍兴来的伯父学过做酒，她喜欢的永远是那种让人愉悦的醺然，人生小满胜万全。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桂花是江南遍植的寻常植物，游园庭院，大街小巷，屋隅墙角都能见到，我家的院子里也栽了一棵，已陪伴我们数十年。桂花花朵细碎，每当风起，簌簌飘落，金色花雨飞舞，令人不自觉联想到“更吹落、星如雨”，这万千细密的花朵正如天上的星辰一般璀璨。
比起秋风拂落，“打桂花”的金色桂雨显得更加生动。为了不辜负桂花的美意，人们习惯储存这份香气，留住秋天的浪漫。“打桂花”之前要在树下铺一张干净的网布，挥动长竿敲打树枝，一时花叶摇落，人花共乐，“大珠小珠落玉盘”，金雨纷纷，熠熠生辉。母亲每年都要收集一些桂花，有时赶上周末，我也会帮忙，徜徉于金子般的馈赠中，不亦乐乎。黄金桂雨，犹如一片梦幻的香氛，是平常日子的惊喜。小猫都知道在挨着桂花树边的墙头呼呼大睡，一定是做着桂花香味的梦。
收拢的桂花经筛滤、晾干、腌制，可以制作桂花蜜、桂花茶、桂花酒等。初秋正是莲藕收获的时节，每每得了姨妈家的莲藕，母亲就会给我们做一道桂花糖藕，在莲藕里灌上糯米，与红枣、干桂花一起煮。出锅置凉后淋上一些桂花蜜，锦上添花，美味更美。用桂花煮红茶，喝起来有余香，回味之中想起秋天的物事，油然而生丰实之感。桂花的香气，并不是丝丝缕缕的，更像是浸染氤氲，弥漫在整个秋冬，直至过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在寒冬腊月，打开桂花酒，香气扑鼻，寒意也减却了几分，好像又回到了温度适宜的清秋。
秋天，母亲会乐此不疲地为我们收集桂花做成美食，连她的衣服上都沾满了桂花的香气。诗里写“弄花香满衣”，她平淡而辛苦的劳作生涯无关雅兴，只是想到四季的花香也曾充盈于她的衣衫袖角，对我而言好像是一种心灵宽慰。家门口的那片菜地会开出大片淡紫色的萝卜花，小蝴蝶一样轻盈。挖笋时节，山上开遍映山红，山花烂漫。
又是一年丹桂飘香，在母亲赐予我生命的季节，想起她的怀抱如花香一样环绕过我，每个婴儿都曾轻轻拽起母亲的衣角。
来源：衢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