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州日报:人间信,信人间——读麦家长篇小说《人间信》

吴悠

读完麦家长篇小说《人间信》时,正好看到他在广州参加南国书香节相关活动的新闻。麦家在现场说,《人间信》这样的作品,这样的书,一生只可能写一本,因为它是从他内心流淌出来的,“至今为止,我的一切都在这本书里。”

在多个场合,麦家谈及此书时,都提及这是从内心深处攀升、钻研、流淌出来的作品,写进了作者的内心深处。这本被麦家视为从自己内心流淌出来的作品,究竟和作者有着何种难解的因缘,又承载着他与故乡、与亲人何种不可名状的情感?是他写给人间的信,抑或是人间写给他的信?这一切,都在我们的阅读中得到不同的理解和感悟。

本书讲述四代人的命运之河如何在故乡的土地上流淌、盘旋,又如何在起承转合中完成了轮回,最终以一种近乎涅槃的姿态流向广阔的前方。书中,逃离与回归、爱与恨、继承与叛逆……命运犹如长长的锁链,在冥冥中串起世间的种种遇见,挣不开,逃不脱。无论是“奶奶”的被迫离开还是“我”的主动逃离,故乡的跫音都无法消逝在他们的生命里。特别是“我”这种逃离故乡的行为,虽有对故乡的愤怒和不满,更是对自身命运的一种深刻理解和把握。因为这种理解,“我”举报了父亲,让他蹲了八年大牢;因为这种理解,“我”紧扣时代的脉搏,踏上了去部队的专列。这种理解,显然已经超越在故乡生息的乡亲所固有的传统认知,“我”的母亲、外公对此痛恨不已,甚至将“我”逐出家门。

然而,故乡终究是盛满回忆的地方,亲情终究得在故乡找着根儿,故土盘综错节的根须让我们相信它的魔力。“我”的所作所为、“亲人”的所作所为在故乡强大的时空磁场中,已然没有对或错。就如书中所述:“你该如何看待和父亲的决裂,这是背叛吗?你错了吗?你认错吗?你该如何认错?后悔还是忏悔?苦修还是灵修?等等这些,你该不该与人谈论?我不想谈论——对任何人,包括自己。”最终,奶奶回到故乡,“我”回到了故乡,“潦坯”父亲的骨灰也被“我”从异国带回了故乡。这种回归,连同“母亲”以共受家法的方式接受“我”,一道在螺旋式上升中获得了安宁。

我们常说,故乡和亲人是永远的牵挂。本书之所以是从作者内心深处流淌出的,或许正是因为书中“我”的经历映射出作者对故乡、对亲情最真实的感怀。那种与故乡和亲人既互伤得深又无由切断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只能与它和解,以爱的名义将它搁浅在某个角落里。麦家在谈及本书时曾这样评价他与故乡:“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愤怒过、抗争过,因为我与我的故乡有冲突和痛点……但命运也给我安排了一种机缘,让我去原谅故乡,解放过去,让自己能够从困难中走出来。”这当是作者写作本书的一个重要注释吧。

读完《人间信》,更为信人间。信人间有遗憾亦有美好,信命运有承重亦能抗争,信亲情有羁绊亦会放飞,这便是我们历经生死病痛、爱恨悲喜仍坚持前行的力量。就如作者所说:“作为作家,作为善良人,我们特别希望每个人内心都有力量去寻求救赎,让一个不完善、不完美的自己变得日益完善。”因循这力量,向前一步,就是新生。

来源:衢州日报